北方的自然不仅仅是辽远、空阔、苍茫的,在热爱自然观察的欧阳婷看来,它也有着草木花朵在一年四季中呈现的鲜明色彩,充满了鸟儿不知疲倦的啼鸣,空中掠过的是各种姿态的云,气象万千,生动、明快,不乏温柔和细腻。
在汇集数年自然观察的心血写就的《北方有棵树》一书中,她所献给读者的,就是这样的北方。
像许多人一样,欧阳婷对自然有一种本能的,发自内心的喜爱。在一个雾霾严重的冬日,阅读约翰缪尔的《夏日走过山间》安抚了她有些压抑的内心。缪尔文字优美,书中那些小生灵亲切可爱,字里行间透出作者对自然的深情爱慕。
这些促使她从一个粗浅的爱好者,成长为一个行动者,她决定走出书斋,去真正地观察、识别、学习、记录她身边的自然风物。
她的观察和记录并不流于表面,读者也许会惊叹于她广博的博物学知识,和精准的描述。比如,她会告诉你树芽的结构,如何分辨和形容不同鸟类的鸣叫声,细细地分辨花蕊,讲述植物的习性。而另一层面上,她的文字让人想起那些西方经典自然文学著作的传承(这一点在她信手拈来的大量引用中也有体现),将她的观察和从自然中获得体会和思考,以既温和细腻,又不失朴素和克制的文学修养,向读者娓娓道来。
她写了北京的几座主要植物园和公园里的四季花事,写了去城市边缘的山峦和湿地所看到的鸟儿,也写了胡同和后院的树。天空中的云看似稀松平常,背后却也有的深厚学问,她让人觉得即便是居住在一个超大都市中,自然观察也并不是一件需要花费巨大的精力和物质成本,而是可以从身边出发,去重新发现你所生活的环境的美好体验。
正如她在后记中说,“‘自然的北京’”……真是太丰富了,足以慰藉陷在干涸的日常生活里的心。这种安慰是在细微的层面,无声、浸润、持久。”
关于自然和文学的话题,私家地理和欧阳婷聊了聊。
《北方有棵树》;欧阳婷/著;商务印书馆;/1澎湃新闻:谈谈你的家乡库尔勒吧,那里的山川风物启发了你后来观察自然的兴趣吗?欧阳婷:确实,有一些自然爱好者或是自然作家,会说他们从小就受到了自然环境的启蒙和滋养。但对我来说,我小时候生长的自然环境其实还挺严酷的。
我在库尔勒长大,库尔勒在南疆,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西北边缘,靠近塔里木盆地。所以它的自然环境比较干旱,是荒漠型的气候。而我生活的地方在父母工作的三线厂,那里在库尔勒城市边缘。是沙漠上的一个小绿洲,我对它的印象特别深。有人居住,有树,有河流。但是出了绿洲,就是一望无垠的戈壁荒野。
所以,我才对树会产生亲切感吧。我父亲那一代人在建厂时种了许多树作为防风林,有杨树、榆树、胡杨树。胡杨树的枝条曲折蜿蜒,作为防风林特别好。等我们长大后,它们已经成材了,那时我们经常在防风林里玩。而沙地旁一丛丛的灌木,也让我感受到一种自然的野趣。
库尔勒是沙漠绿洲资料图绿洲外就是戈壁了,我记忆里觉得它很干旱。但后来,我有了一点点植物知识后,特别想了解我小时候身边有哪些植物,便在网上买了些书来学习,其中有一套《中国常见野外植物识别手册》。这套书特别好,按地域分类,有一本就是荒漠篇,都是我小时候见过的植物。那些植物我小时候觉得它们很干,颜色和盐碱地差不多,绿中发白,看图才知道它们的花朵很华丽,很漂亮。以后要是有机会,我想要回去再好好了解,好好认识它们。澎湃新闻:在你的文字中,我读到一种你对北方的大自然的偏爱。
欧阳婷:很多特别喜欢植物的人会喜欢南方多些。因为南方的物种多样性更丰富,更适合观察、辨识和拍照。北方则没有那么丰富,我还有些朋友在冬天会特意去南方看植物。
但是我在新疆长大,大学毕业后又留在北京,直到现在。我觉得,如果生活在哪里就应该爱哪里。
其实以前我没有认识太多植物的时候,也觉得北京的绿化不太好,街道太宽,路旁的植物也不太多。但是认识植物之后,会重新认识这座城市,观察到它的可爱之处。此外,我做自然观察,每次去的都是北京的植物园和公园,那里的植物也比较丰富。
通向卧佛寺琉璃牌坊的斜坡上,左边木兰园里有一棵高大的白玉兰,太美了本文图除资料图外,均为欧阳婷摄我有一位来自南方的朋友,她在南方出生长大,现在又在北京定居。看了我这本书后,她特意对我说,原来北京可以看到的植物确实挺多的,她也要像我一样,重新喜欢上北京。而且,北方的四季明显。我记得我刚开始在社交平台上发植物图片时,有很多南方的友邻会很羡慕北方四季分明的季节,连北方萧瑟的冬景,他们也觉得好看。
过去,我觉得北方的冬天没什么可观察的,这几年发现冬天也是观察树的特别好的时节,尤其是树冠的形状,冬天时树叶落光,所以特别适合观察。冬天还很适合看树的树芽,在1月中下旬,树的花芽和叶芽就开始膨大。
年10月末,在颐和园寂静的后湖,深秋的树林,感受到了“色彩、轮廓和质地在目光中呼应”澎湃新闻:感到要做自然观察需要积累许多琐碎的知识,如何入门呢?欧阳婷:首先,如果有强烈的认识的意愿,最好的方式还是从家附近开始。我很感谢植物园。在豆瓣上的“自然笔记”小组里,有一位组员从某一年的三月开始分享了“南园花讯”,告诉大家他们的植物园里开花的第一种植物是金缕梅,从那时起我知道了所谓的“南园”,也就是中科院植物研究所的植物园。于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去植物园,那里植物特别多,而且许多植物都挂牌,只要看照片就能知道它的名字。
我最喜欢的一棵大山桃那时我就是去拍照,然后回来用照片对着植物图册去辨识。建议大家可以买一些本地植物的植物手册。其实现在很多城市都有人这样做,还可以看一些专业的植物网站,以及可以用一些识花的app。我使用的是花伴侣,它使用的是中国植物图像库的资料。这些自我摸索的过程虽然慢,但是一个很好的学习过程。
其次就是要从身边的植物认起,我们附近的小区就有相当多品种的树。我记得在年春天,蔷薇科植物大量开花,我在果壳网的物种日历看到一篇讲蔷薇科辨识的文章,特别及时。拿着文章里的图,我把家附近所有的蔷薇科植物都看了一遍,榆叶梅、毛樱桃、碧桃……从那时我就基本上厘清了常见的蔷薇科植物。
粉花重瓣麦李阅读对我的帮助也非常大。早期我读的一些自然文学作品,虽然主要偏重于描述人和自然的情感交流,但也会提到一些物种。当时我也不会每个都去查,但如果是屡次提及的植物,我就会去看看。比如约翰·缪尔总是提到的内华达松,和熊果属植物。后来我也读了很多自然科学的作品,其中的干货很多,认真看完后,你可以有一个系统的知识结构。比如会描述叶子的叶形,叶子的叶展有多长,有多少厘米,如果你要辨识同属不同种的植物,这些书籍就非常有用。
猬实的果实澎湃新闻:重复去北京的几个园林,会觉得没什么可看吗?欧阳婷:不会。刚去植物园的那两年,我充满了巨大的成就感和幸福感。直到现在,我都觉得没有看够。尤其是每年三、四、五月,北方的花特别密集地开放的时候,简直就是花的风暴,我感到自己像一个猎人,用相机去捕获那些花。
皱皮木瓜在这些开花季节,我每次去都能拍到上次没看到的花,而且我想把植物的整个生长过程都拍摄记录下来,所以每到春天我都特别忙碌,看不过来。现在看了五六年了,每次去我仍然觉得还有没看过的东西。
牡丹而且,虽然现在北京的这些公园对我来说像老朋友一样熟悉,但有时我也会发现一些遗漏的东西,朋友也会有启发我的新发现。比如我本来觉得卫矛很普通,但一个朋友去年秋天在植物园看到了开花的大花卫矛,觉得它的花朵是深红色,特别好看,果实也比常见的果实大。所以要学会带着新鲜的目光去观察熟知的地方。澎湃新闻:过去的年有什么新的收获吗?
欧阳婷:除了花、树之外,我现在开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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